我最近在地铁上读一本叫做《风沙星辰》的书，书的作者安东尼·德·圣艾修伯里，也就是《小王子》这本书的作者。原本我只是被作者不平凡的经历所吸引而随意读读，但在读到《飞机》这章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对待互联网和智能硬件的态度，像极了他笔下描写的那个为飞机诞生而兴奋、全民狂热追捧的年代。

这篇不长的文章中，圣艾修伯里作为投身于飞行事业的一名飞行员，分享了他科技的发展的态度，我很喜欢他置身于狂热中的这份冷静，并且相信它为我们指明了未来的道路。

并不是人人都很熟悉 19 世纪初的那个年代，所以我想在这里先补充一些背景。 19 世纪初期到中叶是飞机发展最快的半个世纪。艾修伯里 3 岁，也就是 1903 年那年，莱特兄弟带着人类的梦想第一次飞上了天空。就像是浸淫在互联网中长大的我们投身于科技一样，艾修伯里成长在对飞机近乎狂热的环境中，他 10 岁就学会了开飞机，在随后的一战中成为了一名飞行员。终战后，制造商将闲置的战斗机用于航空邮递，发现它比原来的方式节省成本还要快捷，这开启了长达约 20 年的商用飞机飞速发展的时代。

在近 40 年的时间中，飞机吸引了几乎所有最优秀、具有创造力的年轻人，而《飞机》写作在 1930 年，正好在这段风光不再的历史的正中间。书中的一些段落，希望和大家分享：

亲爱的 Guillaumet，多亏了操纵着如此精密的机器，我们才没有变成枯燥无趣的技师。我深刻的感到，这些唯恐被科技落下一步的人们，其实混淆了做事情的初衷和方法。机器不是我们追求的目的，在我眼中，飞机只不过是一种道具，和锄头、望远镜一样，是我们追求目标的道具而已。

但人们却狂热的追求机械，甚至把它的价值凌驾于服务的对象——人的价值之上，我们沉溺在竞争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快感中，而忘记了竞争究竟所要达到的目的。这一架飞的更高、那一架飞的更快，我们对飞机竞赛的态度，与野蛮人又有什么差别呢？如果我们看看历史，就会发现这其实和殖民也颇有相似之处：那些忙着建立殖民地的军官们，他们不假思索的屯田造路、设立工厂、发掘油井，对于他们而言，生命的意义只是在于征服与被征服，至于殖民最开始的目的——建立一个可以让本国人民移居的国家——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正是我们所奉行的原则吗？

我们还延用着过去发明的词汇，然而它所蕴含的意义已经不同，我们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接受它们新的定义。

我相信这种迷失是因为急速的技术发展驱赶我们远离了熟悉的生活方式，和人类 20 万年的历史相比，短短不过百年的机械进步，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机会来批判和反省我们的所作所为。人际交往、职业以及生活方式，我们周围的一切早已变得和原来不同。无论是「距离」、「外出」，还是「回家」，这些旧时代发明的词汇蕴含的意义已经不同了，然而我们却还用着旧时代发明的词汇，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接受它们新的定义。

真正的完善不是当你无法添加新的功能的时刻，而是你已经无法在其中减去任何功能的那个瞬间。

是时候应该让科技发展回归初衷了。真正的完善是机械一边完成着它所应尽的职责，却一边淡出人的视野。你所看到的这些圆柱、龙骨、机体的流线将经过数代的研究人员之手，变得就如同人体的曲线一样柔和自然，成为一件天衣无缝的作品。真正的完善不是当你无法添加新的功能的时刻，而是你已经无法在其中减去任何功能的那个瞬间，到那时机械本身早已彻底的融入我们的日常之中，如同被海水打磨的小石子一般，让我们甚至无法察觉到我们在使用它。

真正的完善是机械一边完成着它所应尽的职责，却一边淡出人的视野。

很多人已经不记得操纵飞机曾是多么复杂的一项工作，上千的指标随时有可能让我们的飞机坠毁。然而今天，发动机的进步已经让我们几乎忘记了动力的来源，就像是你不会去思考心脏是如何跳动的一样，它变成了理所当然存在的一个自然的部分，让我们能够借由它去完成更加复杂、重要的工作。当我们滑翔在海面的时候，我们感受着发动机带来的力量，而仅仅是一个比采花还要温柔的动作，我们便可以借由这个金属的器官让我们的飞机翱翔在天空。

这些话让我想到最近在看的另一本书《The Design Book》

· 在 1890 年才经由 Dixon 公司量产的铅笔

这是一只 Dixon 的铅笔。当我在这本书上看到铅笔最初在 17 世纪末由 Nicolas-Jacques 设计，跨越 100 年的历史，在 1890 年才经由 Dixon 公司量产，我的心情是很震惊的。在我的印象中，铅笔就该是长这个样子，但它竟然也是被人发明、甚至经过了漫长的 100 年的发展才最终成为了我们心目中「铅笔」应该有的样子。

「真正的完善不是当你无法添加新的功能的时刻，而是你已经无法在其中减去任何功能的那个瞬间」，当产品真正成熟的时候，它就像是 Dixon 的这只铅笔一样，就像是我们乘坐的飞机一样，变成了我们生活中一个理所当然的部分。多亏这些书，我们虽不能去往未来，却在百年前的历史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